牧师

牧师,提及这个词你会联想到什么?为人师表者?牧养主小羊的领袖?又或教义的维护者?换一种方式来问这个问题,你觉得牧师与哪些职业更类似,比如心理咨询师,成功导师,企业领袖,医生,教师等。在受训课程里已经有两年多时间,刚刚完成了一半,这个问题在最近一年尤其困扰我。不仅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职业在前面等候,更多的是自己的挣扎和他人的期待催促自己在祈祷中多加寻求。

无论我们目前去的教会或者曾经待过的教会是什么类型的,对牧师一职我们总会有一些概念。对牧师应当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当做什么事基督徒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的期待。有些人强调牧师的品格,要为人谦和,有爱心能忍耐包容;有些人强调牧师能善于沟通表达,对教会管理有方;有些人期待牧师能坚定持守教义,维护真理不退缩;还有些人期待牧师首先自己在家庭事业上很成功,做弟兄姊妹的榜样并且以经历来证实主的道。这些都没有错。

刚信主那会儿听说有人去香港一些机构做了性格测试,看看是否适合进入全职侍奉的事。具体记不清了,那会儿也不太懂这些,但今天看来如果我去做性格测试,大概十有八九是不够格的。内向不健谈,情商低,总归无法融入任何性格测试的“健康范畴”之内。去年读宣教课程的时候有做过类似品格和沟通方面的测试,自我评价在这方便是不敢恭维的。

以非专业人士来论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我想如果一个人没有心理问题和克服心理问题的经历,大概是不会对此职业感兴趣的。如果要说踏入这个职业是为了市场需求的不断增高以及高薪酬(或许如此)的诱惑,那么此职业选择类似于自杀。        首先我想以这个大家稍微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和刻意疏远的职业来谈论牧师一职。之所以走上这一圣道服侍的路,总的来说是自己经历从不信到信,由迷失到被上帝寻得的神迹(神的作为),因此也当以感恩的心去帮助处在同样迷失困境中的人。就此来说,这一动机本身就需要勇气和冒昧的冲动,毕竟稍微了解人性的都会知道其中的复杂和滋味。

从这第一个类比中,盼望能够给教会的信徒带来些对自己牧师的“同情”,因为首先他也是罪人,与你一样,蒙恩的罪人,或者更精确地讲,既使圣徒也是罪人。路德会面对提摩太前书三章神职人员的要求是查验是否有公开的美好见证并且不加带任何丑闻(公开的)。就教会的选择和呼召来说,这一公开层面的考察是合宜的,因为毕竟隐藏的罪并不具有被调查的属性,这当属于查验隐秘事的神。摩西在神面前的谦卑我想并非单单是出于自己对神的敬畏,或许他更多的是晓得自己改不掉的火爆脾气以及过往的历史,这些使得他诚实在神面前,明白自己并不配做以色列人(耶和华军队)的领袖。

两者不同的一点是,心理医生必须克制自己的情感介入,时刻保持局外人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病人”。这一客观不介入的立场对牧师一职并不合适,既使我认为罪人都是倾向于回避任何问题或有问题的人。就家庭问题咨询来说,中国有老人所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要掺和为好的无奈。恰恰是在这样的印象中我们可以得出更适合牧师这一身份和其职责。教会是一个大家庭,神的家,有真理的柱石和根基。牧师的确是在处理家务事,也必然需要与“问题”纠缠不清,或许正是这种解决不了问题却又参与和在场的同行更能代表那位大牧者,主耶稣。如果家人之间是“无情”的,也就更谈不上天国的爱。在这种场合下,牧师带着情绪的指责和劝勉都是合宜的,因为这一圣职的确有其非职业性。换了角度来说,牧师是在重新调整我们看“问题”的实质,即将我们问题的对象从人和物上转移,进而面对神,这一人最根本的“问题”。是的,我们的所有问题归根结底是要面对神或者说神使我们的最大“问题”。

第二个类比我想采纳的是医生。医生要面对人身体的疾病,他必须受过专业的训练,懂得辨明问题所在,并且有针对地下药。牧师也是如此,要面对人灵魂的疾病。医生面对病人有种绝对的坦承和“无情”,将最根本的问题交代清楚,并且提供给病人解决的方法,而病人通常也是带着敬畏,乖乖顺服。事实上,就这一点来说,基督徒并没有多少此类的敬畏和严肃,至少在新教教会中可以观察到的,这种严肃态度的缺乏在“生与死”的灵魂问题上显得尤为恐怖。我们常常看到的现象是,信徒是自己的医生,如果不能教会之外,在自己的灵修经验中寻得医治,就将“不断更换教会”变成习惯,而牧师仅仅是这一更换过程中的配角。

就当下新教对牧师一职的认识来说,这里的探讨也与教会治理的模式有关系。无论是长老制,选举聘用制,以及家长制,是的,家长制在中国教会语境中几乎可以被定义为贬义词,与权力独裁几乎等同,然而我们可以看到,至少从提摩太前书三章来说,牧师的职责的确是在家庭这一背景之下探讨的,似乎与选举投票无关,与“职业经理人”更是没有瓜葛。或许问题不在乎“家长制”在中国教会中的沦陷,而在于我们是如何对之重新定义和圣化。家庭与教会不仅是两个并存的机构或群体单元,更是可以类比的神圣呼召。家庭与社会,教会与天国都有着细胞与组织的紧密构成关系,而这些都是在神的掌权之下。

牧师所服侍的圣物是这奥秘,神怜悯拯救罪人,耶稣基督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那怕是在死里复活升天之后,仍在我们中间。圣道的宣讲和圣礼(洗礼和圣餐)的施行是他所领受的主要责任,面对的是灵魂得医治和喂养。虽然新教不像天主教那样论及圣职为圣礼(施恩具)的一种,然而我们的确看见牧师或者说监督这个角色是代表神来履行监督(ἐπισκοπῆς:造访,探望)祂百姓的神圣服侍(divine service)。就如耶稣基督神成为人一样,牧师的角色也是与神的家庭成员居住在一起,并非要完全解决家庭问题或者以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来保持距离,而是在问题和混沌之中同在,藉着神的话语施行祂再创造(以秩序代替混沌)的服事。如果教会一定要采取会众选举或董事聘用的方式,空降牧师并非是上等选项,因为这道成肉身的奥秘是藉着体察堂会的过往和经历来重新拾起的包袱,是对堂会脉搏的把握和信徒生命的连系。牧师当是由一间教会培养出来成为本教会的牧师。更理想的是一位拓荒宣教者,以福音的道生出“自己”的孩子来,并且以慈父心肠来喂养,看顾和教导他们。这种“血缘和生养”的初生关系并不是说它具有不可替代行,好像换一位牧师就要死掉了,因为归根结底这生养的奥秘是耶稣基督祂自己,“神在肉身中显现,被圣灵称义,被天使看见,被传与外邦,被世人信服,被接在荣耀里。(提前3:16)”

我不太愿意以“教师”这个身份来类比牧师一职,因为“教师是灵魂的工程师”这样对知识传递的高抬的说法是不切实际的。我们也晓得真正有什么样的老师是在乎灵魂的,尤其是在现代科技为主的教育背景之下来查看。成功导师或企业领袖更是差的离谱,这无异于贱卖天国的产业,同时也对人在世上所经验的苦难有种藐视和不尊。虽然心理咨询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有更多塑造牧师职责和功用的关键要素,然而其中所缺少的“同情”是显而易见的。我更愿意用罗马天主教的“神父Father”这一称呼来为“牧师”圣职补充或者重新定义,因为对灵魂的治愈和关怀需要父亲般的倾情投入,并且甘愿在混乱污秽的境况中仍与罪人同在。

几个月前参加“Higher Things”在尔湾校园举行的青少年营会,其中一位牧师的经历分享令我特别感动。他的主题是“崇拜礼仪与抑郁Liturgy and Depression/suicide”,总结来说是崇拜礼仪为抑郁症患者的“混沌无秩序disorder”在神的同在和服侍中提供了相抗衡的“秩序order”。路德会沿用了许多拉丁仪文,比如Lord Have Mercy,求主怜悯,求主怜悯,求主怜悯!这位牧师分享的内容非常有帮助,然而更让我感动和获益的是,他自己的见证,如何从一位抑郁要自杀的牧师,在会众的帮助和爱心体贴下重新拾起这个圣职的呼召(当然离不开专业心理医生的干预)。这种医治是双向或者说集体的,而这种能力并非来自我们的彼此看顾和扶持,归根结底是那位医治我们的神,是超越这个群体之外的那位创造者和怜恤者。这种牧师和信徒的关系是超越任何职业纽带和定义的,更多的是映射出父亲与儿女的家庭亲情关系,是不离不弃,共同活在神面前。

最后畅谈一下理想,作为信徒,我心中的牧师是什么样的。大概是这样的形象:他是男的(因为耶稣是男的并且教导如此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他沉浸在圣经和祷告中每日自己得喂养,他知晓教义和认信之事上正直品格的要求。他没有公开的丑闻,他有自己的牧师,并因自己的软弱体恤我。他愿意冒险来走进我的生活,勇于指责我的罪或错误,并不心软,直至我回头。他不急于解决我的问题,乃是愿意聆听我的忏悔,以热忱的心向我诉说神的赦罪恩典。好吧,在这里我看见自己差的有多远,靠着神的恩典,或许待毕业之时能有个清晰的答案。

既然谈了心中的理想,更要谈自己作为信徒的责任。面对牧师,我当是什么样的信徒:我当敬畏牧师如同敬畏主耶稣一样,我要看顾他和他自己家庭物质上的需要,我要尽力金钱奉献以至于牧师可以有足够多的“闲暇时间”读经和祷告,我当维护牧师的名誉,我当顺服他诚恳的劝诫或劝勉。对了,还有饶恕,因为他也是罪人。就此来说,作为信徒,我是有许多亏欠。

无论你现在是什么角色,牧师或平信徒,教会是我们的家,神的家。愿我们在这种超越血缘的关系中,靠着主的信实来彼此服侍,如果累了疲倦了,更是要坚持,因为起初走进门来就不仅仅是你我的选择,而是永生神的邀请。祂伸出膀臂来召唤,以慈父的心肠和神的善良将我们拉拢在祂翅膀的荫下。

诗篇:

84:8     耶和华万军之 神阿、求你听我的祷告.雅各的 神阿、求你留心听。〔细拉〕

84:9     神阿、你是我们的盾牌.求你垂顾观看你受膏者的面。

84:10   在你的院宇住一日、胜似在别处住千日.宁可在我 神殿中看门、不愿住在恶人的帐棚里。

84:11   因为耶和华 神是日头、是盾牌、要赐下恩惠和荣耀.他未尝留下一样好处、不给那些行动正直的人。

84:12   万军之耶和华阿、倚靠你的人、便为有福。

2019年10月6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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